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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无所长,唯有长情

【薛晓】冬至

原著向,一发完,6000+

一个和灯 @💡️🌧️ 口嗨过的脑洞。


冬至——薛晓



剑刃偏了一个角度,绕过男人的脖子,男人早因为惧意双脚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,双眼紧紧闭着,以为黑白鬼就要收押他的灵魂。

几息过后,男人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睁开了自己的眼睛,看向了对面一声白袍的道长,那道长虽被白布遮了眼睛,却依旧透着几分丰神俊朗,男人却不敢多说话,他的声音里还带着颤。

“多谢......多谢道长不杀之恩。”男人生怕眼前一个不高兴就夺人性命的道长反悔,他跪在地上,地面冰冷像是一块冰,他却是毫不在意地连磕了几个响头,直到额头都一片乌青。

一声声像是木棍敲在鼓面,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震荡,道长的双唇干得有些起皮了,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,带下了几片皮,他大概喉咙也有些干了,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,才让男人磕了这么多下。

终于他开口了,带着几分慌乱:“不必这样,快起来。我......为何要杀你?”

这问题问得奇怪,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个道长怎么突然就要对他痛下杀手,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瞎子,这道长本来就是瞎子还不让人说了,可是刚刚面对过生死,男人也不敢多说什么,他咽了一下口水,颠倒黑白是他这等市井人最会的营生。

“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道长。我们都好生在这野外走着,我遇见了道长,不过说了一句话。道长就气恼地要来杀我。还好道长清醒过来了。”男人不会说真正的原因,却又庆幸着道长已然忘了之前的事情。

他不愿意再和道长纠缠,说是道长还不如说是恶棍,男人腹诽着,脸上却还是堆着笑,却又忘了眼前的道长是看不见的,怎么会看到他的笑。

闲扯几句,男子溜之大吉。

道长却还站在原处,起风了,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,刺激着道长的鼓膜。

他动了,伸手摘下了他眼睛上的白布,睁开眼睛,他看到了满树的枫叶和蓝天,以及自己左手上的断指。

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,双手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脸,有什么从他的指缝中落在了地上,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水渍,阳光之下却又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,变成了一缕烟,消失在了空气中。



咔嚓,一声清脆地踏碎树枝的声音。

“谁!”道长的神经警惕,他左右环顾着四周,仿佛风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,有一人站在树下,他的脚还在一下两下地踩着那碎了的树枝,他看向了道长,额间的朱砂差一点灼了道长的眼睛。

脑海中闪过了那些曾经和那人相关的往事。

狼狈为奸,此刻齐了。

金光瑶捡起了地上的树枝,走到了他的面前,树枝的前端尖锐,他却好似把玩一下地靠近了道长的头颈。

“路过此地,正巧遇见旧友,便来一叙。成美,放人走可不像你啊。”尖端距离道长只剩下些许,他却是突然把树枝丢了,“还是,这年头献舍也能换来好人了。”

“金宗主何必拐弯抹角?不过一眼就看出了我并非薛洋,还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?”

“我只是想,怎么死人也会回来?”金光瑶没有说下去了.

咒人死真不像是面前的这位表面风光霁月的金宗主会说出来的话,可是现在四下无人,又不会有人相信“薛洋”的话,金光瑶便任由自己撕下了虚伪的假面,露出了狐狸的獠牙,偏偏这獠牙也不是一等一地锋利,只是磨在了晓星尘的心头,一下一下地拉出伤痕,不深,却隐隐约约地透着血。

晓星尘握紧了手中的降灾,他顿了一会,双眸也失了神,他回道:“我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,但我会把身体还给他。”

“晓星尘竟然也会欠薛洋东西,真是天下奇闻。”金光瑶忽然就笑了,“可你又在他面前丢了命,这身子你用着也没什么不可,他反正也不知道,哪有什么愿不愿的。”

这话当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怎么也听不出他们是朋友,晓星尘还没说什么,金光瑶便拿了晓星尘背后降灾的鞘。

不过一瞬,利刃回鞘。

“不过这世上还是多个薛成美好,若是人人都是晓星尘,怕是这世界便存不下我们了。”金光瑶收回了自己这幅模样,他说:“我只是路过,那我就不打扰。祝君安好。曾经也算认识过晓道长,如今再给个忠告,晓道长,你若是不蒙了眼睛。人人都知道你是晓星尘,而非薛洋。”

有的人眼睛干净,那眼睛是做不得假的,便是薛洋举手投足学尽了晓星尘,却学不来这双眼睛,最后还是只能蒙着,掩人耳目,装作着晓星尘仍在人世。



“哥哥,你怎么不曾笑过?”身上衣服有些破烂的孩子跟在晓星尘的身后,小小的一个,大概之前是在流浪,连饭食都吃不饱,所以脸颊都凹着。

晓星尘素来是容易善心大发,从一个欺软怕硬的恶霸手里救了这么一个孩子,孩子被砸了脑袋,醒来时变得有些痴傻,也不能放置不理,只好带在身边,却又是有几分心惊胆战,深怕某一天早上睁开眼就变回了薛洋。

薛洋可不是好相与的,被这个一个孩子缠着,指不定会做什么,不过若是这孩子不惹他,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,毕竟当初阿箐和薛洋这么闹腾,薛洋也未曾......

薛洋应是有些变了的,时至今天,晓星尘才从细枝末节的曾经里品出了这么一点糖碎。

这几日来,晓星尘的心头总是压着些什么事,如今孩子这么一问,却好像又好了些,晓星尘思及此终是给了孩子一个笑容,许是三月溪上的冰化了,孩子都有些看得晃了神。

他有些怯生生地往前,拉住了晓星尘的衣袖,孩子瘪了瘪自己的小嘴巴,脸上还染着几抹红晕,他说:“哥哥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
晓星尘本是不愿意再救人了的,或者说是因为不想再惹麻烦,毕竟如今他用着薛洋的身子,可是听着孩子的哀嚎,他还是动了手,晓星尘不救人本身就是一个笑话。

如果当初也有人动手就好了。

晓星尘感受到了拉扯的力量,他摸索着拉住了孩子的手,想的却是如果他早一点把薛洋带到义城去,是不是会不一样。

这是假设提问,正如同还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盘旋,一遍又一遍问着。是不是薛洋就是本性如此,怎么也改不了的。

只是薛洋曾近乎求饶一般地说出的故事,像是高高垒砌的石块上放上了一块小石子,那么小一块,却晃动了全部。

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他的故事,可薛洋做得太过分了,才把那些动容都压了过去,剩下的只有怨恨,哪怕是现在他也不认为薛洋对了,只是他也在想如果当初能救薛洋就好了。

可是他没救下薛洋,也没有救下自己。

“哥哥?”孩子问了一声。

“没事,我们走吧。”

晓星尘拉了孩子往未知的目的地走去,只是这个远方没有宋子琛没有阿箐没有薛洋,更不会有他心动的小兄弟,他们被留在了义城里,连同他自己。



月亮照亮了一片池边的石头,水中的鱼儿摆了一下尾巴,溅起了几点水花。

被晓星尘取名为阿阳的孩子已经在一旁睡着了,晓星尘解开了自己眼睛上的白布,重现看到了这个世界。

他凑近池塘边,捧起了一汪清水,打在了自己的脸上,清凉的水打醒了晓星尘昏沉的脑袋,水面上倒映着的是薛洋的脸,似乎还是多年前在金家的惊鸿一瞥。

“唔——”孩子的睡眠总是浅一些,他也悠悠转醒,转过身了看到了晓星尘,他眨了几下眼睛,“哥哥,在洗脸吗?”

“嗯。”晓星尘闭上了眼睛,他转过头面向了阿阳,“突然想起来,就用水清洗了一下。阿阳要不要也试试。”

阿阳笑着露出了一双虎牙,凑到了晓星尘的身边:“好啊好啊。”他跑到了水池边,学着晓星尘的动作,也捧起了水,他盯着自己的手,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,只当是他脑子又不清楚了。

舒舒服服洗了一个脸,这下子也睡不着了,阿阳就靠在了晓星尘的身边,脑袋压着晓星尘的袖子。

“哥哥,哥哥真好看。是我见过的,最好看的人了。”阿阳说着话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晓星尘,“特别是哥哥的眼睛”

晓星尘如临大敌,他不知道阿阳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眼睛的事情,不多时却暗自松了一口气,阿阳脑袋坏了,也会少了很大的麻烦。

他温柔地揉了一下阿阳的脑袋,此事就翻了篇。

孩子总是喜欢得寸进尺,说出自己最大的野心和欲望,他伸出了手指,点了点晓星尘的手臂:“哥哥对我很好,哥哥可不可以只对我这么好。”

晓星尘也只当孩子说了笑话,他回道:“这可不行。”

孩子大概是被晓星尘的话气到了,他转过了身子,不去看晓星尘,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
晓星尘听不真切,只是孩子似乎像是赌气的说:“可我就只对哥哥好。”

晓星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却也知道阿阳生气了,他放轻了声音:“阿阳。”

连唤几声,阿阳都没有回他,晓星尘也就没有再唤了。

月亮的光照在他们的身上,像是给他们也披了一层霜。

月亮是夜晚的太阳,可是却没有太阳的热量。



听闻某个山城出现了走尸,晓星尘虽然不愿意再管人间事,可是听到了这样的事情,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双脚。

等到谢了一半的花,开出第二朵的时候,晓星尘带着阿阳到了那里。

城镇还算热闹,就算有了走尸的消息也是人来人往,毕竟听说金家已经派人来了这里,相信不多时这走尸的事就可以解决。

晓星尘本想带着阿阳转一圈就离开,可是又想到了金光瑶,还是觉得有一些放不下心来,带着阿阳又在这留了几日。

阿阳耐不住寂寞,拉扯着晓星尘去外头玩,小摊贩从这头逛到了那头,也不知道这些年薛洋手里头那里还会有这么多的钱财,晓星尘想了想八成是金光瑶给的。

晓星尘早已在义城的时候习惯了钱财混在一起使用,用着薛洋的钱袋,也没有觉得那里不对。

阿阳也是一个爱吃糖,或许孩子都喜欢那甜腻的味道,又或许只是因为吃过苦的孩子对甜有着格外的迷恋,若是袋子里有糖,他嘴里就没有停下来过。

担心阿阳吃坏了牙齿,晓星尘就不常给他买了。

集市的东西很多,晓星尘难得摘下了自己的眼睛,也换了一身装束,两者结合之下,像是晓星尘和薛洋的混合体,就算是熟悉薛洋如金光瑶也不能在人群中一眼分辨。

小摊的叫卖声吸引了晓星尘的注意,阿阳还因为晓星尘禁止了他继续吃糖而有一些气恼,晓星尘之前便想着要怎么哄哄阿阳,这下就有了想法。

一根红绳链子挂在了阿阳的脖子上。

保佑岁岁平安,保佑邪祟不会侵害。

是这个城镇里头,大人最常给孩子买的平安符之一,若是以前也有人给阿阳买了,是不是他也不会遇到打骂他的恶人。

“喜欢吗?”晓星尘问道。

阿阳本来还沉着脸,这下看到了晓星尘送的礼物,便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颈里的链子,脸上的笑意也止不住了。

连连点头,回道:“喜欢。”

连晚上睡觉的时候,也不曾把链子摘下来,就这么戴着,若是有人多看了几眼,他还觉得被人要抢,会用手护着。

在夜里,两个人相依而眠的时候晓星尘还会打趣阿阳:“就这么这个链子?”

“因为是道长送的,所以喜欢。”阿阳说得认真,说着还去拉晓星尘的手,“因为喜欢道长。”

晓星尘听着孩子童言无忌的话,忍不住便笑了,那笑比三月的春花还要明媚。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,只要是阿阳的话总能逗得他高兴。



晓星尘的担心成了真。

金家似乎并没有准备处理这个走尸的打算,金家的人从山头上走了几回,最后还是空手而回,对着山下的百姓说得也是走尸厉害却不凶残,不用担心,他们会尽快找人前来。

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尽快是多久。

晓星尘还是带着阿阳上了山,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,身边有着阿阳,而他用薛洋的身体活下去。

反正人总还是那两个人。

反反复复困扰着晓星尘的假设终于得到了证实,像是命运把笔交到了晓星尘的手里,让他有了窥探的机会,也可以让他自欺欺人。

山上的路无趣,两人闲聊起来。

“以牙还牙不对吗?”阿阳奇怪的问着晓星尘,嘴巴里还咬着糖果。

晓星尘握住了阿阳的手,握得很紧:“以牙还牙可以,你都说了是以牙还牙,那么用除了他以外的别人的牙来还,岂不是错了?

阿阳似乎不满意晓星尘的话,他瘪了瘪嘴巴:“可是,我没的是我的牙啊。”

“阿阳怎么就没有牙了?”晓星尘突然说道,阿阳摸了摸自己的牙齿,晓星尘又接着说,“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。所以你也不用担心,什么牙不牙的事。”

“也是,我有道长了。”

明明是白日,风还吹得猛烈,树叶遮住了光,只漏下了几缕。

霜华指引着晓星尘寻找着走尸,空气中的味道带着几分腥味,似乎是血的味道,晓星尘的心跳得厉害,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。

一切都安静了,只剩下晓星尘阿阳还有他们的面前的走尸。

面色惨白的走尸脸上散布着青筋,就算是最大胆的小孩,也会被吓哭。

阿阳乖巧地呆在晓星尘的身边,正想要说着这个走尸怎么这么难看的时候,却只看到了晓星尘去了白布的眼睛里,带着几分不可置信。

几乎是从喉咙口里挤出了两个字:“子琛。”

走尸缓慢地转过头了,僵硬的身体发出了声响,在面对晓星尘的时候,原本没有神色的眼睛里,似乎染上了暴怒。

那是布料被撕碎又柔韧才能发出的声音,嘶哑而又干涸,他没有剑,只是冲到了晓星尘的面前,妄图用那双指甲青灰的手刺穿那个的心脏。

晓星尘几乎来不及反应,却在下一秒,看到了他身后的阿阳拔出了他手里的霜华,那双一直像是浸了蜜的眼睛,染了杀意。

阿阳小小的一个,拿着剑的样子却丝毫不让。

霜华的剑刃抵在了宋岚的胸膛。

这是第二次了。



孩子的身体没有学过剑术,似乎只是凭着本能。

“我会保护道长的。”阿阳说着,站在了宋岚的面前,他不会退让,也不会让眼前这个走尸靠近晓星尘。

道长要杀了走尸不是吗?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
晓星尘却是下不去手,眼前的走尸分明是他曾经的挚友,因为薛洋丢了命,因为他丢了命。

阿阳年幼,宋岚就算是赤手空拳力气也不输阿阳,几个回合之下,阿阳就落了下风,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,还在挥舞着剑。

一瞬,战局发生了改变。

霜华落在了宋岚的手里,说来也是奇怪,竟然只变成了寻常的剑刃,灵气消失得干净。

阿阳不愿往后,就要撞上霜华的时候,晓星尘护住了他。

“我说了,我会保护阿阳的。”晓星尘对上了宋岚的眼睛。

剑刃抵在了晓星尘的身上,一切仿佛只是当初的场景重现,剑都还是那把剑,只是换了一个人。

晓星尘没有惧意。

他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,却也想要赎罪。

暴怒的走尸岂是一个浑浑噩噩多年的人可以制服的,终于晓星尘落了下风,这不是他自愿,却是不得不,死亡已经走来。

临死,总还是带着带着私心,人总会希望得到更大的利益。

“子琛,我替他一并还了可好?”晓星尘说着,走尸听不懂,只是用那锋利的剑刃刺激了皮肉,一点一点直到贯穿,晓星尘的胸口淌着血,血染红了他的衣服,而晓星尘拉扯着用手护着阿阳,那双美丽得宛若星辰的眼睛看着宋岚,“那我就当你答应了。”

宋岚一个人的命,晓星尘用一个人的命换,这便是以牙还牙,应算两清。

宋岚没有回答,也不会回答。

他的动作停了,他是一个走尸没有思想,却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这个人要用替这个字眼,也不明白为何他要保护那个孩子。

宋岚就这么站着,看着,眼前的那个人带着孩子缓慢地倒在了地上,发出了声响,就连他的半边脸都有了血,然后渐渐了起伏。

宋岚不知道站了多久。

被刺中了心脏的人,突然从血泊中抬起了身子,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他胸口的霜华,有的人死在了这,连路上扮演的小孩都会觉得可惜,怎么死的不是薛洋。

霜华刺穿了主人的魂魄,替他人偿还了债。

薛洋看着面前的宋岚,并无悲喜,宋岚盯着他的眼睛,正欲再出手,薛洋仅掐了一个诀,他又成了他的走尸。

倒在一旁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,薛洋低头看了他一眼,从孩子的脖子上取下了一条红色的绳,系在了自己的手腕。

“傻子。”他说着。



山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。

“晓道长?”金光瑶停在了他的面前,只是一眼,他就换了称呼,“成美?你怎么回来了。不是好不容易从残书找了法子,换回来了吗?”

薛洋没有回答金光瑶的话,他握着霜华往前面走着,金光瑶不满意薛洋这样的举动,他抓住了薛洋的手臂。

“薛洋,你要去哪里?”

薛洋回:“回义城。”

金光瑶疑惑地嗯了一声,薛洋甩开了金光瑶,跌跌撞撞的又往前走了几步,刚刚被贯穿过的身体终于有些受不住地跪了下来。

他忽然笑了,笑得有几分渗人。

他说。

“和晓星尘一起,等魏无羡上门。”

天空落下了第一片雪。

冬天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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